（十一）这一天，天色灰白，透着淡淡的阴冷。
晟煊公司和红星的谈判也到了最后关头。
安迪的目光沉静如水，扫过文件上的一行行英文字母。
这次收购红星对晟煊的未来至关重要。正所谓逆水行舟，不进则退，这几年晟煊看上去一直在发展，可实则缺乏动力。如果成功拿下红星，那将会为公司开拓新的市场，扩大消费人群创造非常有利的条件。
安迪心里明白，老谭虽然表面上一直云淡风轻的，其实他对这次收购行动也非常重视，不然怎么会让她来做并购方案呢？
他对自己说，生意黄了还有下一单，你什么大生意没见过？放手去做。
老谭是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。但这一次她一定要做好，至少为了老谭，绝对不能掉以轻心。
安迪花了两个月时间，在员工共同努力下，经过大量的修改，最终拿出了这个让董事会心悦诚服的方案。
谭宗明笑着赞叹：“安迪，真的很好。我早就说过，你一定可以。”
“嗯，幸不辱命啊老板。”安迪调皮地回答。
谭宗明满意地点点头，“今天下午，咱们要和红星代表正式进行见面，决定是否达成收购意向。顺便参观一下他们的厂区。”
安迪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安，但还是答应下来：“好，没问题。谈判交给我，咱们一起去看看红星厂子的情况，试一试他们。”
谭宗明微眯了一下眼睛，“安迪，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？”
安迪坦然摇头，“只是猜测而已，具体的还要看今天下午。”
“行，下午我来接你。”谭宗明道。
他心里也有了一些想法。安迪绝不会无缘无故提醒要注意对方。看来，水很深。
可那又算得了什么？
比起华尔街的心机诡谲，国内就算是单纯了不少，他又无心应酬太多人。
红星……看你能翻起多大的浪。
谭宗明嘴角轻勾。
……
谈判按计划进行着，谭宗明坐在台下，看着安迪神采飞扬地对并购方案做着分析和解读，同时又言明收购对于双方的利弊。
红星的代表听了连连点头，几个人时不时互相交换眼神。
而谭宗明的目光从未离开安迪。
他看着安迪在国内第一次大显身手，展现属于她的魅力时，他发现，自己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。
真好…安迪。
太阳渐渐西斜，谭宗明和安迪并肩走在红星的厂区。
诺大的车间，只有零星几个工人在忙碌着。
“难怪红星走到了被收购的境地，这么大的厂子，根本没有多少人。”
“是啊，像红星这种老牌传统企业，受到新兴产业的冲击太大了。很多人都下岗，可还是收不抵支。他们和我们晟煊规模相当，可你看，哪里有大企业的样子，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。”
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，这次咱们能成功，对以后帮助很大的。”安迪一本正经地回答。
“我知道，谢谢你，安迪。”谭宗明一双黑眸里溢满了笑容。
两人正说话间，忽然十几个人向着这边跑来，瞬间围住了安迪和谭宗明。
谭宗明反应极快，一闪身挡在安迪面前，伸手把她护在旁边。
“你们这是要干什么？”谭宗明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。
为首的一人喊道：“兄弟们，就是他们，他们要收购红星。那咱们以后都得被裁员，都得下岗。那没了工作，咱们怎么养活一家子？”
剩下的人听了他的煽动，都开始责问谭宗明。
谭宗明脸色不变，淡然道：“适者生存，优胜劣汰，这本就是这世界生存的法则。我们强，红星弱，所以它一定会被吞并。至于你们，很抱歉，但是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，还不如回家想别的出路。”他一边周旋，一边示意安迪找机会报警。
安迪与他对视几秒，点了下头，手却紧紧地抓着谭宗明的衣服。
她没有想到，自己的预感居然这么快就灵验了。
早前在调查红星时，安迪就发现他们存在几起的劳务纠纷事件，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。可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今天这种情况。现在即使他们没有做错什么，也很难和这群人说清。
旁边的一个男人愤怒地吼着：“要不是你们非要搞什么并购，红星也不至于倒闭吧。你们大老板做事情什么时候考虑过我们的死活。一个大的变动，我们都是牺牲品！你当我们傻吗！”
谭宗明皱眉，一股寒意涌上心头，看来今天很难善了了。
可他绝不能让安迪受伤。
想到这，谭宗明垂下了挡在安迪身前的手臂。温温地一笑，声音也柔和了许多：“几位兄弟，这是我考虑不周到，我向你们道歉。这样，我保证在完成红星的收购以后，保留它的一部分厂区，确保你们的工作稳定，这样行吗？你看，今天我和我朋友就是来参观一下，没有任何别的意思，千万不要误会。”
那几个人没想到谭宗明态度转变得这么快，而给出的条件也非常丰厚。让这大老板服软可不是容易的事，多半是因为那个女孩。
一时间都没有人回答。四下静的可怕。
一个声音响起，是刚才那个人：“不行，谁知道你走以后会不会兑现。资本家，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？你只是为了应付我们罢了。”
谭宗明无奈地摇头，极淡的声音在夜色里越发显得清明：“我们各取所需，你何苦要这样。你给我一个机会，更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。”
旁边另一个人感到不安。“他在拖延时间，兄弟们，先把那个女孩控制住，不怕他不答应。”
说罢就向着安迪冲过去。
安迪反应也是很快的，躲过他，拉住了谭宗明的手。
谭宗明听到了一阵破风声。
他几乎是瞬间把安迪护在身前，转身，将后背暴露在了木棍下。
安迪紧挨着他，听到了沉闷的一声响。
那是木棍落在了谭宗明身上。
安迪在他怀里，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。
接下来的十几秒，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。
她不知道老谭挨了多少下打，但是可以感觉到他搂着自己的手慢慢收紧。
直到警笛声划破夜空。
那群人看见警察来了，慌不择路地逃跑，可还是很快被抓住。
谭宗明松开了安迪，微微咳嗽了两声，脚下有些踉跄。
安迪忙扶着他，上下打量着：“你怎么样了？有没有伤到？”安迪飞快地扫视着谭宗明，可天已经黑了，没看出什么端倪。
谭宗明有些费力地抬起胳膊，摸摸她的头，“没事，不哭了啊。”带着几分宠溺，他说。
安迪蓦然抬头，撞进了无比熟悉的黑眸里。
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……
她再没有说话，只是慢慢扶着谭宗明走向了警车。
警察手里拿着探照灯，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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